作者：卢常青
今年2月8日，是中国与葡萄牙建交40周年纪念日。15年前我率滦南皮影团赴葡访问演出的情景，历历在目。
为庆祝年中葡建交25周年，我国拟派文艺团体赴葡进行文化交流。经中国中央美院教授、著名油画大师靳之林先生推荐，葡萄牙东方基金会愿意出资邀请滦南县皮影艺人来葡萄牙表演皮影戏。但是，必须经中葡两国文化部、外交部批准。
机遇，千载难逢。形成于西汉的中国皮影已有多年的历史，滦南县有史以来一辈又一辈皮影艺人到异国演出皮影梦寐以求，但是始终还是梦想。
抓住机遇，却是千辛万苦。“一个县级文化部门牵头”、“几个农民艺人”、“代表中国”、“到国外演出”，艺术水平达标吗？政治上可靠吗？人丢了怎么办？借机滞留国外咋处理？各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们不无担心。作为文体局长，我也深知：成功了是应尽的义务，出事了难辞其咎。
从县政府、市文化局、市外办、省文化厅、省外办、文化部、外交部、葡萄牙驻中国大使馆几经奔波，汇报、请示、解释、承诺，说了千言万语。终于争取到了中国文化部关于同意河北省滦南县皮影团10人赴葡萄牙访问演出批复。
年1月18日，以文化部国际处杨处长为团长、滦南县文体局局长卢常青为副团长、靳之林为艺术指导的滦南皮影团一行10人，登上了北京至法兰克福的LH航班。飞行10小时后又改乘法兰克福至里斯本的LH的航班，于里斯本时间1月19日零点5分抵达目的地。
葡萄牙，位于欧洲伊比利亚半岛西南部，东邻西班牙，西部、南部濒临大西洋，面积9.2万平方公里，人口万人。有“软木之国”、“葡萄王国”、“橄榄王国”美称。首都里斯本坐落在7个山丘上，有“七丘之城”之称。中葡交往历史悠久。年葡萄牙就向中国明朝政府派遣了使节，当时葡萄牙称费朗机，拉丁语意为“温暖的港口”。年2月8日与中国建交。
作为邀请方的葡萄牙东方基金会，是以开展葡萄牙和亚洲国家之间的非营利性文化、教育、艺术交流活动为宗旨的私立机构。这次邀请中国滦南皮影团来葡访问演出，东方基金会做了精心的筹备和周到服务。不仅担负皮影团的往返国际旅费、食宿费用，把演职员安排在四星级宾馆，还提供奔驰中巴车接送，三次组织旅游观光卡斯卡伊斯、辛塔拉、罗卡角、里斯本主教堂、贝伦塔、大航海纪念碑等世界文化遗产和著名景点。专门负责接待的是东方基金会国际部秘书菲洛梅娜女士，长得像歌唱家韦唯，但比韦唯更有气质。还聘请葡籍华人（祖籍山东）的张维民先生担任翻译兼导游。
演出地点贝伦文化中心是里斯本最大的演出、展览场所。坐落于里斯本的中心地带，东邻葡萄牙总统府，北靠著名的里斯本主教堂，南邻帝国广场。内部长期陈列着珍贵的艺术作品。包括毕加索、达利、杜尚等大师的艺术珍品以及许多令人啧啧赞叹的雕塑。内设三个不同规模的剧场。为我们提供的剧场非常适合表演皮影戏。在此0.5公里处，就是闻名世界的大航海纪念碑（又称大发现纪念碑）。安装好舞台，调试好灯光音响，我们径直走向过去远在天涯、现在近在咫尺的纪念碑。
年，为纪念航海王子亨利（全称是唐·阿方索·恩里克）逝世年而建，屹立于特茹河畔。纪念碑形状宛如一艘迎风破浪的帆船，碑上的浮雕再现了葡萄牙航海家周游世界、搏风击浪的英雄壮举。亨利王子手捧三桅帆船模型站立船头，目光坚定地凝视着远方烟波浩渺的大海。其后是助手、著名航海家达·伽马，传教士，天文学家，航海家等80人。纪念碑的内部是一个巨大的航海博物馆，走进去就仿佛穿越了时空，体验大航海时代的壮怀激烈。纪念碑前的广场地面上，有一个南非政府赠送的发现者瓷砖地图。上面标注着大航海时代葡萄牙航海家们发现的地方名称、年代及发现者的姓名。我想起了“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那句歌词，在地图上找到了澳门——“MACAU”，显示年葡萄牙人登陆澳门。
从1月21日开始，每晚在贝伦文化中心演出一场，一共演出了6场，均为传统皮影戏《刘瑞莲救驾》（亦称《汴梁图》）。为了保障演出效果，葡方虚心接受我的建议，把剧本译成葡文发给每位观众，邀请电视台主持人把整场戏分三集用葡语介绍剧情。场场如此。
首场演出，葡萄牙东方基金会邀请了葡萄牙国家电视台、SIC电视台、独立电视台、里斯本电视台、《新闻日报》、《新闻报》、《公众报》、《快报》、《太阳报》、《晨邮报》等10几家媒体观看。中国新华社记者赵晓钟也应邀前来观看，他写的文章《中国皮影戏在葡萄牙演出受到热烈欢迎》至今还保留在新华网上。观看演出后，各媒体抢先披露消息。次日下午，葡萄牙国家电视台利用长达16分钟专题报道滦南皮影团演出盛况及精彩节目片段。国家级大报《新闻日报》用半版篇幅介绍了中国皮影的形成、制作工艺、音乐旋律及操纵技巧等内容。葡方还邀请了法国东方语言学院教授、法国原东方民间文化艺术博物馆馆长、世界著名中国文学、戏剧学者雅克·班巴诺及其夫人专程前来观看演出。雅克·班巴诺高度评价滦南皮影团的精彩演出，并且表示要向其他国家推介。年春节滦南皮影团应邀到法国巴黎演出，他起了很大作用。当然这是后话。
葡萄牙东方基金会太热情、太善解人意，每天安排晚上演出，白天组织旅游观光。1月24日上午，我们迎着明媚的阳光，驱车来到欧洲的“天涯海角”——罗卡角。“罗卡”是岩石的意思。岩石角上立着一块朴素的碑，上面铭刻着“葡萄牙的屈原”卡蒙斯的名句“陆止于此，海始于斯”。站在岩石上，眺望碧绿的大西洋，有一种苍苍茫茫，海天无际的意境。彼岸就是美洲大陆。罗卡角曾被网民评为“全球最值得去的50个地方”之一，名不虚传。
里斯本近郊的辛塔拉市是摩尔贵族与葡萄牙王室的夏宫所在地，位于与城市同名的山脚下，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这一带山峦起伏，宫殿、城堡和别墅就坐落在这一碧水连天仙境之中，人文景观与自然风光揉在了一起。它独特的风景文化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同时考虑到它的自然风景如同它的历史建筑一样重要，因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门为它创造了一个特殊的类别——“文化风景”类。在辛塔拉童话般的宫殿中漫步，在温暖阳光下的街巷中徘徊，在充满异国情调的市井中品尝当地的美味佳肴，不知不觉中就迷失在葡萄牙古老而现代的浪漫风情中，令人乐不思蜀。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我决定留在这了，不回去啦！”大家呼吸着带有芳香味的新鲜空气，笑声一片。
留恋归留恋，晚上的演出不能耽误。当晚演出时，葡萄牙东方基金会会长孟智豪（葡萄牙人）、中国驻葡萄牙大使馆特命全权大使马恩汉、里斯本市市长助理（名字未记下来）及法国、德国、俄罗斯、巴基斯坦等9国外交使节观看皮影戏演出。演出结束时，马大使等人同演员们一一握手。马大使激动地说：“演出很成功，观众反响非常好。我来时看到剧场外聚集着很多人等待着加座。中国皮影艺术这样精湛，我感到挺自豪。”接着他对中国驻葡大使馆文化参赞吕德胜和一等秘书海金英说，你俩把卢常青局长的电话号码保存好，保持联系，以后多安排这样的演出和其他文化交流活动。
滦南皮影团的火爆演出和媒体的一致赞誉，吸引了更多的观众涌向贝伦文化中心，一睹古老中国皮影艺术的迷人风采。东方基金会国际部主任诺昂．阿莫林说，这几天电话应接不暇，需要票的人太多了。通过你们的演出，在里斯本掀起了中国皮影热。
特茹河，发源于西班牙东部，从里斯本注入大海。有河的城市就有生机。特茹河给里斯本带来了无限的风光和活力，也承载了里斯本太多的荣誉和沧桑。傍晚，我们走进距离贝伦文化中心几百米的特茹河畔。夕阳映红了河水，波光粼粼，霞光万道。垂钓者乘着小帆船，被定格在绚丽的风景中。“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翻译张维民笑着说：“卢局长朗诵得真好，留下来教汉语吧！”
说笑间，我们沿着河岸走到了世界遗产葡萄牙标志性建筑——贝伦塔下。贝伦塔建于15世纪，是葡萄牙古老建筑之一。此塔最早建造的时候，是用来防御敌人的。随着战争结束，被改造成海关，灯塔。贝伦塔就像耸立在美国纽约入港处的自由女神像一样，成为了葡萄牙的象征。站在高高的白色大理石修砌而成的贝伦塔上，似乎可以见到世代航海家劈波斩浪、前仆后继的身影。据张维民先生介绍，在大航海时代，航海家们在出海之前，都会登上塔顶再看一眼美丽家园，然后踏上遥远漫长的旅途。“风萧萧兮海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无数的航海家大胆探险、勇往直前，铸造了葡萄牙海上强国的国威。16世纪，葡萄牙版图不断扩大，跨度长达地球一周的四分之三。
中国皮影艺术的魅力独特而神奇。“三尺生绡作戏台,全凭十指逞诙谐。一口叙述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那跌宕起伏、如咏如叹的旋律，柔情似水、轻腔疾徐、一波三折、宛转悠扬的声腔，腾云驾雾、跃马擒敌、惊心动魄、精致至极的武场操纵技巧以及刀法流畅、回转圆润、犀利剔透、绝妙绝伦的皮影雕簇技术，让钟情艺术的葡萄牙人沉醉痴迷。葡萄牙的观众很守时，开演前10分钟全部到齐，演出开始后无人入场；葡萄牙的观众很文明，无论是等候演出，还是观看演出，观众席上很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葡萄牙的观众很热情，每场演出完毕，立即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給演员献上一束束鲜花，芳香沁人心脾。文化部杨处长是一个细心人，他曾计算过鼓掌时间，每场都超过10分钟。
中国驻葡萄牙大使馆把滦南皮影团赴葡萄牙访问演出，列为了纪念中葡建交25周年的重要活动议程，并当作中葡文化交流的一项重要工作。马恩汉大使不仅观看演出，还举行招待会，邀请皮影团全体人员在大使馆过春节，用丰盛的年夜饭、茅台酒款待演职员。席间，马大使与我们拉起了家常。
由于马大使娓娓而谈、平易近人，再加上酒壮人胆，皮影艺人们由紧张拘谨变得放松活泼。一位老艺人端着酒杯高声说：“我快70岁咧，长这么大不知茅台啥味道。都说茅台酒假的多，马大使你们的茅台是真的吗？”真像赵本山演的小品，一听说对方不当乡长了，马上把鞋脱掉，太放松了。我用手拍了拍这位老艺人的腿，示意不要乱说话。这一细节被目光敏锐的马大使发现了，连忙说：“没关系，这里没有外国人。国内的茅台酒，有没有假的我不清楚。但这里的茅台酒绝对是真的。老先生，你就放心喝吧！”
年在葡萄牙过春节，在大使馆喝茅台，成了皮影艺人的骄傲，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1月26日，访问演出结束，告别了“陆止于此，海始于斯”地中海风情的国度葡萄牙。
载誉归来的滦南皮影团虽然结束了访问演出，但留下了永久的回味、思考与遐想。“艺术无国界、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民族文化的发展像一条长河，不断地丰富发展变化，但不管它怎样流淌，它始终保留着祖先的基因，保持着民族的记忆。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文化渊源，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文化传承，才得以形成人类文化的绚丽多姿。
卢常青，河北唐山人。历任县文教局股长，县委组织部主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滦南报》社长，镇党委书记，县文化广播电视新闻出版局局长，滦南中华文化促进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等职。已出版《乐亭大鼓鼓词精品选》《古韵新声》《沃土奇葩》等余万字作品，9部作品（与人合作）拍成电影或登上国内国际大舞台，并且多次获大奖。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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