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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激战（二）—鲁滨逊漂流记

发生了这件事，我们就没能再去追那条独木舟上的野人了。事实上，我们没有去追赶他们，倒是侥幸。因为没过多久，海上就刮起了大风，而且整整刮了一夜。我估计那些逃跑的野人现在还没有走完四分之一的路程，因为风向对他们来说正是逆风，他们的船即使不翻也不可能到达自己的海岸了。现在回过头来再来谈谈我们的星期五吧。他这时正围着他父亲忙得不可开交，又是跳，又是笑，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问他有没有给他父亲吃面包，他赶忙跑回去拿来了面包和水。他父亲吃了面包，喝了点水后，精神好多了。

他父亲喝完水，我又叫星期五把水和面包拿一些给那西班牙人去吃。这时，那西班牙人已经精疲力竭了，正躺在一棵树底下休息呢。他的手脚因为被绑得太紧，现在又红又肿。星期五把水和面包给他送过去，他就坐着吃起来了。这个可怜的人，看来也是饿坏了。我走到他面前，又给了他一把葡萄干。他抬起头来望着我，脸上露出无限感激的神情。

我让星期五把那个西班牙人扶到小船上去，坐船到我们的住所。不料星期五一下子就把那西班牙人背在了身上，向小船走去，然后把西班牙人安置在他父亲身旁。星期五把船推到水里，划着它沿岸驶去。这时风已经刮得很大了，可他划得比我步行还要快。他把他俩安全地载到那条小河，让他们在船里等着，自己又返身回来，去取海边的另一只独木舟。我从陆路刚走到小河边，他就已经把另一只独木船划进河里了。他先帮我渡过小河，又去帮助我们新来的两位客人下了船。我和星期五一起做了一副类似担架的东西，把他俩放上去，然后一前一后抬着他俩往前走。可是，抬到住所围墙外面的时候，我们又遇到难题了。因为要抬着他们两人爬梯子翻过墙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我又不愿意把围墙拆坏。于是，我和星期五只好又动手在围墙外面搭了个临时帐篷。帐篷很快就搭成了，就搭在我们外墙外面的那块空地上。我们找来一些稻草铺了两张床铺，上面各垫了一条毯子。

现在，我的小岛上又有新的居民了，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首先，整个小岛都是我个人的财产，我对所属的领土拥有毋庸置疑的主权；其次，我的百姓虽然不多，但都对我绝对忠诚。他们的性命都是我救下来的，我绝对相信，在必要时刻，他们个个都会心甘情愿为我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解救出来的两个俘虏当时身体十分虚弱，所以首先得给他们弄点东西补补身体。于是我从羊圈里挑了一只山羊让星期五宰了，熬成了一锅味道鲜美的羊肉汤。羊肉汤烧好后，我就端到临时帐篷里去，又在那里摆上一张桌子，然后坐下来和他们一边吃一边谈话。星期五充当我的翻译，把我的话翻译给他父亲和那个西班牙人听，因为那个西班牙人已经能吃完了饭，我就让星期五驾船，把我们的短枪和其他枪支搬回来。因为当时时间仓促，这些武器仍留在战场上。第二天，我们又去把那几个野人的尸体埋掉，顺便把那场野蛮的人肉宴所剩下来的残骨剩肉也一齐埋掉。

我让星期五去问他父亲，那几个坐独木船逃掉的野人会不会再来，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带来大批野人让我们难以抵抗。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那条小船必然逃不过那天晚上的大风，那些野人不是淹死在海里，就是给大风刮到南方其他海岸上去了。即使他们幸运地平安抵达了自己的海岸，也很难回来。因为，照星期五的父亲看来，他们受到我们这么突然的袭击，已经被我们的枪声和火光吓得半死，所以他们回去以后，一定会告诉自己部落里的人，说那些没有逃出来的人是给霹雳和闪电打死的，而不是给敌人打死的。至于我和星期五那两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他们一定会以为是从天上下来消灭他们的天神。那些野人根本无法想象，人怎么可能又会喷火，又会放雷，而且连手都不抬一下，就能把远处的人给打死。这位老人猜得果然不错，那些野人再也不敢随后，我又和那个西班牙人认真地交谈了一番。他告诉到岛上来了。

我，目前野人部落那边还有十六个被俘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他们自从船只遇难逃到那边之后，确实和那些野人相处得很好，但生活必需品却十分匮乏，连活都快活不下去了。我详细打听了他们的航程，才知道他们搭的是一条西班牙船，船上主要装的是黄金和白银，准备到哈瓦那卸货后，再看看有什么特产可以运回去。他们船上还有五个葡萄牙水手，是从另一条遇难船上救下来的。没想到他们自己的船后来也出事了，淹死了五个西班牙船员，其余的人在海上历经无数艰难危险，终于逃到那些食人族聚居的海岸。自从上岸后，他们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会被那些野人吃掉。

其实他们本来也随身带了一些枪械，但因为既没有火药，也没有子弹，所以毫无用处。基本上所有的弹药都给海水浸湿了，身边仅剩的一点点子弹，也在他们刚刚上岸时，打猎充饥用完了。

我问他，在他看来，那些人想要怎么办，有没有返回欧洲的打算。他说，他们对这件事也曾经商量过许多次，但一没有船，二没有造船的工具，三没有粮食，所以商量来商量去，总是没有结果。我又问他，如果我让他们都到我这岛上来，他们会不会接受？然后我又很坦率地告诉他，我最害怕的就是，一旦他们到了这里，说不定会背信弃义，恩将仇报。

因为我清楚感恩图报并非是人性中固有的美德，更多的时候，人们是根据他们所希望获得的利益来行动的。假如我向他们提出一个逃生的建议，帮助他们脱离了险境，而结果他们反而把我当做俘虏，押送到新西班牙去，那对我来说处迫害。与其这样，我宁可把生命交给那些野人，让他们活活把我吃掉，也不愿意落到那些西班牙僧侣的手里，受宗教法庭的折磨。

听了我的这些话，他回答说，他们这些人目前身处绝境，吃尽了苦头。所以他深信，他们对任何能够帮助他们逃生的人，绝不会有一点点忘恩负义的念头。他们都是文明、正直的人，目前正在危难之中。他们既没有武器，也没有衣服和食物，命运完全掌握在野人的手里。

最令人感到痛苦的是，他们没有任何重返故乡的希望。因此，他敢保证，只要我能够救他们脱离大难，他们一定愿意跟随我一起出生入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极为坦诚。同时，他又说，如果我不放心的话，他可以同老野人一起去见他们，同他们谈谈这件事，然后把他们的答复带回来告诉我。他说他一定会跟他们订好条件，叫他们郑重宣誓，绝对服从我的领导，把我看做他们的司令和船长。同时，他还可以叫他们用《圣经》宣誓对我效忠到底，不管我把他们带到哪一个基督教国家去，都要毫无异议地跟随我而去，对我的命令绝对听从，直到我们到达我所指定的地方平安登陆为止。最后，他又郑重地向我保证，他一定会叫他们亲手签订盟约，并把盟约带回来交给我。接着他说，他愿意首先向我宣誓，没有我的命令，他一辈子也不离开我。万一他的同胞有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他将和我一起战斗，直至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鲜血。

听了他这一番言辞诚恳的保证，我决定尽一切可能冒险把他们全部救出来，并计划先让星期五的老父亲和这个西班牙人渡海过去同他们交涉。可是，当我们一切准备妥当，正要派他们出发时，那个西班牙人却突然提出了反对意见。他的意见完全是从我的角度出发，不仅考虑周详，而且发自肺腑，令我十分感动。于是，我听从了他的劝告，把搭救他同伴的计划向后延迟了一年半。